夕林寂(考研版

有缘再见

细细听(1)

*文霖/现实向

  

“我慢慢讲,你大可以细细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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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019 生长痛

  

  2019年,韩国首尔。

  月光躲过窗棂悄悄钻进房间,把少年细瘦到骨骼轮廓有些突出的光滑小腿照的发亮。他只盖着被子的一角,任由两条细长的腿搭在床边晃晃荡荡。

  其实流淌着崎岖月光的地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,刘耀文想。

  小腿忽然一个抽搐,他又开始吃痛。这样的折磨从数月前开始,膝盖,肌肉,深入骨髓的酸痛刺进每一个夜晚,痛到他去找工作人员打封闭针,却被对方劈头盖脸的骂回来。

 

  “别看丁哥打你也跟着打,人家大了,而且我们也和他家长商议过。打了封闭有多伤身体呀!你还是小孩子呢,还在长身体呢!”

  姐姐又严肃的补充道:“那是生长痛,你只有疼过了才能长大的。”

 

  什么歪理,凭什么疼过才能长大。小小少年把不服气全都包在嘴里,挤得两颊肉嘟嘟圆滚滚。他翻了个身,被子被他压在身下。身边的人感受到动作下意识动了动,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嘟囔:“干什么耀文,好好睡觉,明天还要考核呢。”

  说罢又闭上眼睛,凭借本能把小孩子搅乱成一团的被子抻开重新盖在刘耀文身上。

  刘耀文侧着躺,把手臂蜷起来摆放在脑袋下面,直直的盯着一头软毛睡颜酣甜的少年看。

 

  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贺峻霖一起睡。

  2018年之前,每一个离家的夜晚他都和贺峻霖蒙上一床被子。虽然丁哥最大,马哥最沉稳,敖子逸最像自己的亲哥哥,但是只有在贺峻霖身边才能睡得安稳,真是怪事一件。

  那时候年纪小,身体也小巧。一张正常尺寸的单人床仿佛能塞下四五个这么大的孩子。也不觉得搂搂抱抱是件不寻常的事情,两条尚未发育完全的细嫩枝条纠缠在一起,无论是雨天还是大晴天,都能睡个好觉。

 

  不过现在,刘耀文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放平在床上,看着右臂下距离床沿不到三厘米的距离,而另一侧手臂边缘近在咫尺的炽热呼吸让他忽然对成长有了实感,床不够大了,他们都长大了。

  也就不会再伸出手没羞没躁的抱着15岁的男孩酣然入梦,刘耀文不知道,是阔别一年的生疏把他们掰向同睡一张枕头却同样小心翼翼的境地,还是成长的轨迹本就向着背道而驰的这里。

  如果是后者,那他将毫无保留地痛恨长大。

 

  他伸出一截胳膊,虚虚的搭在贺峻霖身体上。

  他想起前半夜他练舞回来就随便推开一扇卧室门,习惯性的钻进贺峻霖的被窝,而对方只是去抬了抬眼皮就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——明明什么都没变,他劝自己不要任由青春期的胡乱猜想信马由缰。 

  小腿又疼起来。刘耀文忍不住蜷缩起身子,脑袋埋在枕头里。生长痛该怎么忍过去呢?哥哥们的生长痛都是什么样的?

  刘耀文并不知道。

 

  后来他就睡过去了。等半夜他迷迷糊糊来了尿意想起夜上厕所,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呈“大”字型摊开在床上,而身边空落落的。被窝还有柔软的余温,身边的人应该也离开不久。他睡眼惺忪的扭头朝套间里的卫生间看去,果然大门紧闭。

  他尿急等不了,便打算起床去走廊里的卫生间解决。

  磕磕绊绊踩了三四只拖鞋才走到门边,身边厕所门内的人下意识的警惕起来,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安静,他小声对着门缝说:“贺儿,是我。”

  里面又安静一瞬,顷刻之后似乎有东西掉落在地上,接着是里面手忙脚乱的噪音。他赶紧安抚道:“没关系别着急,我去外面上。”

  半晌,贺峻霖模糊的“嗯”了一声,再没了声息。

 

  “啧。”刘耀文沿着墙壁慢慢走,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直到他上完厕所从门里走出来,听到拐角处两个工作人员的私语。

 

  “小贺现在成绩蛮好,金老师那边其实很喜欢他……”

  “那有什么办法,都是公司安排的。”

  “唉,真是挺可怜的一个小孩。”

  乔姐换了一个姿势,刘耀文下意识藏到墙边。

 

  “你说他自己是不是也明白呀。”小袁姐捋了捋头发,有点惋惜。

  “当然啦!节目刚开播后采的时候他自己不就说了,是来陪跑的。”

 

  刘耀文靠在墙边,有些发愣。细长的少年站成一棵直挺挺的小白杨,他僵在一旁许久,明明是夏天,他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住了似的发冷。

  直到两个女孩离开,他才慢慢从墙后踱出来。因为站的太久,浑身过电一般麻酥酥的。

  这样的感觉在一年前的会议室里他曾感受过,他似乎后知后觉的摸到了一些娱乐公司的套路规律。

  

  他忽然想起那个问题,哥哥们的生长痛,都是什么样的?

  

  他磨磨蹭蹭的挪回房间,推开门便看到套间里的卫生间依然紧闭着,而靠近窗户的那张床上除了散乱的被褥,便只有散乱的月光。

 

 

  他轻轻敲门,“有人。”

  贺峻霖的声音有些闷,因为顾及着屋子里还有人在睡觉,他的声音又压得低,刘耀文贴着门才勉强听清。

  “贺儿,是我。”他又说。“没事吧?”

  里面没了声响,好半天,他憋出一句:“没事,你快睡觉。”

 

  刘耀文知道这个时候,识相的人应该听里面人的话回去睡觉,但是刘耀文从来不是懂事的人。

  放贺峻霖自己在厕所里只会任由情绪发酵,贺峻霖是一个不轻易表露自己心迹的人,一年前是这样,一年后的今天,刘耀文确信,在这一点上他将毫无改善。

 

  “你开门。”他说。

  “没事,你快去睡。”

  “开门。”

 

  里面又没动静。

 

  刘耀文贴近门边:“贺儿,你如果不开门,我就把小马哥和严浩翔都吵醒。”

  果然,下一秒便是门锁“咔哒”一声,里面的人露出微红的眼眶,还在轻轻吸着鼻子。

  “刘耀文我去你大爷。”有人对威胁表示轻微的愠怒。

 

  坚持要进入厕所的刘耀文最终只是坐在马桶盖上,和站在一边的贺峻霖四目相对。他发现自己做事情有的时候确实有些欠考虑,比如现在——他拥有了察觉到贺峻霖情绪的能力,但是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缓解。

 

  “哈哈。”刘耀文干笑一声。

  贺峻霖抱臂冷冷的睨着他。“非要进来,让你进来了。”

  “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是来上厕所的。”

  见刘耀文四处张望寻找可供撒谎的载体,贺峻霖没了耐心,打算在谎言成型之前就戳破它。

 

  “贺儿你别生气,我只是……”

  “只是什么?”

  “只是怕你,”刘耀文嗫嚅一下,有点说不下去。

 

  “怕我想不开?”贺峻霖有点好笑的接话。他想了一会,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小题大做。如果这样的事情就让贺峻霖自己偷偷在卫生间寻短见,那2018年的那个夏天,贺峻霖早就在江北机场为自己的尊严英勇就义了。

 

  “我没事。”贺峻霖认真的看着他:“真的。”

  贺峻霖是一个很能看清的人,在一档节目里,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。导演、制片人、编剧和演员。有人充当鲜花,就一定有人成为绿叶。从小在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听的相声,也总有一个人只捞着“嗯嗯啊啊”个不停。

  他不过是不太幸运,成为那片绿叶,成为那个“嗯嗯啊啊”个不停的人。

  不太幸运的事情对贺峻霖来说才是常态,他只不过是有点难过。

  他毕竟还是个孩子,看得再清,也看不透红尘这张厚重的纸。

 

  刘耀文憋了半天,又觉得忿忿:“那你不觉得不公平吗?”

  贺峻霖低下头悠悠的说:“你知道什么是公平吗?”

  他便喉头一哽,又被问住了。 

  相比于贺峻霖,命运对他似乎格外公平,他努力了,然后获得相应的回报。相比于三爷和天泽,命运又对他和贺峻霖格外公平,毕竟他们拥有重头来过的机会。

  所以什么是公平呢。

  “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,其实才是真正的公平。”贺峻霖说。

  刘耀文不懂。

 

  他懵懵懂懂的点头,却还是觉得不公平。

  “小马哥也不会希望淘汰人的,贺儿,我去跟他求情。”

  “丁哥,还有丁哥!李总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,我去求求乔姐,她和策划关系很好……”

  他越说越觉得难受,越说越委屈。膝盖处隐隐作痛再次发展成针尖似的刺痛,他心里闷闷的,说着说着,鼻尖也有点发酸。

  

  “贺儿……”

  “重新见到你的时候,我都快不认识你了。”

  “我不想越来越不认识你,我不想忘掉你。”

  “什么破节目啊……我不想录了……”

 

  小男孩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抽啼啼的哭起来,眼圈熏得通红,像一只没有妈妈庇护的小动物。虽然现在已经有粉丝开始给刘耀文塑造诸如“狼崽、小狼”一类的形象,但是这孩子现在的样子……贺峻霖低头看着他的样子,忍不住无奈的笑了出来。

  ——真像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狗崽。

 

  “唉,唉,哭什么?该哭也是我哭吧!”

  “别哭了,一会把人都哭醒了!”

  “啧。”

  “那咱们俩不要录节目了,买机票回家吧。”

 

  “啊?”这下轮到泪眼朦胧的刘耀文懵懵地看向他。

 

  “我说,现在,咱俩买机票偷偷回家吧。”

 

  在大家的记忆里,贺峻霖永远是一群孩子中最乖最安静的那一个。可是刘耀文觉得,贺峻霖其实是一个很疯狂的人。

  一年没见,贺峻霖骨子里的逆反一点都没有减少。

 

 

  tbc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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